“与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不同,现在的一切似乎每天都在变化。很难想象一家公司或行业在未来几年既不会成为颠覆者,也不会被颠覆(或两者兼而有之)。”
“如果有人认为,今天榜单上的所有领先的成长型公司在五年或十年后仍将存在,那么他很有可能被证明是错的。”
“对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存在新的世界秩序。像“稳定”、“防御”和“护城河”这些词在未来将不再那么重要。”
“许多投资将需要比过去更多的技术专长。而基于昨日故事必将在明日重演这一守旧思维进行的投资将会受到市场越来越严格的审查。”
“随着一切‘恢复正常’,一些变化可能会在未来几个月消失但是其他的可能是永久性的,在五年或十年之后,我们会说,‘还记得2020年之前的情况有多么不同吗?’ ”
“随着技术和信息在商业和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劳动力变得越来越不必要。”
“在过去的 40年里,婴儿潮一代有大规模的选票和财政资源,这使他们具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结果是,婴儿潮一代为了自己的利益制造了大量赤字支出,但却没有改进亟需修复的福利计划,所有这些都会牺牲后代的利益。”
“如今,联邦基金利率再次降为零,而证券市场所处的位置远高于过去十年的水平,我们或将迎来严重的通货膨胀。”
“我认为,期望美联储能够保持经济和市场持续上涨的愿望过于美好,难以实现。我仍然相信,从长远来看,自由市场经济将会表现得最好,因为自由市场经济能够实现资源的最佳配置。”
橡树资本创始人霍华德·马克斯在11月23日的最新一期投资备忘录“变迁之风”中分享的精彩观点。(上一期备忘录详见)
这篇备忘录的名字巧合地使用了1990年克劳斯.迈恩写的一首力量民谣《The Winds of Change》,是当时全球热门的摇滚单曲。而霍华德这篇备忘录用词风格也颇有点“重金属”。
备忘录一开始,霍华德觉得,每天仿佛土拨鼠之日——每天都很像前一天。
但事实上,与人的感知不同,由于疫情的存在,世界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甚至会让十年后的我们回头再看时思考,原来2020年的生活是如此不同。
不仅仅局限于生活,从就业、投资、宏观经济,甚至从民主政治的角度,霍华德方方面面地阐述了自己对疫情中美国与世界变化的思考。
相比于他在7月备忘录中对宏观预期的观点——可以关注通胀预期,但是不要据此调整资产配置,在最新备忘录中,霍华德更为明确地指出了对通胀预期的担忧。
在谈及美联储最近宣布的“缩减”购债计划,霍华德认为,期待美联储能够保持经济和市场持续上涨的愿望过于美好,难以实现。
对于美国长远的经济,霍华德坚信自由市场经济能够实现资源的最佳利用,短期内过度的政府支出不仅无法对就业形成有效替代,更是以打破代际平等为代价透支下一代的福利。
聪明投资者精译了备忘录中与投资息息相关的全文,分享给大家——
由于疫情的影响,过去的20个月是一段最为不寻常的时期。
但在这段时间里,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改变。日复一日,Nancy与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处理电子邮件和Zoom电话——无论是与工作事务还是与孙子孙女有关。
工作日与周末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在接种疫苗之前,我们很少出去吃饭或拜访他人)。两年来我们只享受了一次为期一周的假期。
总结这段时期的最好方法就是与土拨鼠之日比较:每一天都感觉很像前一天。
在过去的 12 个月中,我们的环境发生了哪些变化?
我们已经看到了总统的选举和更迭,感受到了对种族、不平等和气候变化问题的敏感性在增加——但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结果。幸运的是,疫苗已经开发、批准和分发。因此,新冠疫情虽然消退了,但德尔塔变体重新出现,而且可能还会有更多新型毒株出现。
在商业世界中,几乎没有什么新鲜事:
2020年第三季度开始的经济复苏——创下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季度GDP增幅——仍在继续。
2020年3月开始反弹的证券市场继续上涨。
迄今为止,对通胀上升的担忧已经被证明是有根据的,但对于其主要原因(美联储政策或供应链/劳动力市场瓶颈?),以及它是暂时的还是持久的,仍未达成共识。
上面列出的三点在几个月前都存在,直到今天几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因此,在投资环境中,今天仍然是土拨鼠之日。然而,变化正在发生,它们将成为本备忘录的主题。
我关注的不是“小的宏观”变化,比如明年GDP、通胀和利率会发生什么变化,而是“大的宏观”变化将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深远影响。许多变化我们目前无法采取对应行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该牢记。
不断变化的投资环境
正如我之前写过的那样,我记得50、60和70年前的世界还处于一个非常静态的状态。事情似乎没有太大或太快的变化。1970年的家庭、汽车、阅读材料、商业技术和一般环境与1950年没有太大不同。
我们通过广播电视娱乐,驾驶依赖化油器的汽油驱动汽车,大部分计算都在纸上进行,在打字机上创作文件(使用复写纸复印),通过信件和电话进行交流,并主要从图书馆的书籍中获取信息。
四则运算计算器、个人电脑、手机、电子邮件和互联网当时还不存在,而且其中一些间隔了很久才出现。我将这种环境描述为一个几乎不变的背景——我认为它是剧院中的场景——在这个背景之前,各种事件和周期正在上演。
20 世纪 60 年代发生的最大变化之一是投资于高速成长公司的“成长型投资”的兴起,其中许多公司都算是新秀。
我经常谈论的“漂亮50”主导了上世纪60年代后期的股市:其中包括办公设备制造商IBM和施乐,摄影巨头柯达和宝丽来,默克和礼来等制药公司,惠普和德克萨斯等科技公司,以及可口可乐和雅芳等先进的营销/消费品公司。
这些公司的股票市盈率非常高,最高可达80和90倍。显然,如果投资者确信这些公司将在未来几十年中脱颖而出,他们才会为这么高的价格买单。当时投资者确实这么认为。
事实上,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些公司将所向披靡,始终保持成长势头。这是战后美国第一次出现大规模新鲜事物,这是一个很好的不合逻辑的例子——投资者接受了这些具有革命性新事物的公司,但不知为何,他们认为更新更好的新事物永远不会出现来取代它们。
当然,这些投资者当时的确是在自讨苦吃。如果你在1969年我刚开始工作时购买了“美国最伟大的公司”的股票,并坚定地持有五年,那你几乎会赔光所有的钱。
第一个原因是1960 年代后期股票估值太贵,并在随后的市场调整中遭遇杀估值。但也许更重要的是,许多这些“永远向好”的公司被证明很容易受到时代变化的影响。
“漂亮50”公司代表了新世界变革的第一次变革开花,其中许多后来成为变革的早期受害者。
这些号称坚不可摧的公司中,至少有一半要么倒闭,要么被其他公司收购。
当数码相机出现时,柯达和宝丽来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施乐将大部分干复印业务让给了来自国外的低价竞争。当分散计算和个人电脑从大型主机被接管时,IBM被证明是非常脆弱的。最近见过上门推销员吗?不,我们对“雅芳女士”了解不多。那么今天的宠儿之一:简单模式呢?你知道谁现在还会自己做衣服吗?
从那以后的几年里,我们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上世纪50、60年代不同,现在的一切似乎每天都在变化。很难想象一家公司或行业在未来几年既不会成为颠覆者,也不会被颠覆(或两者兼而有之)。
如果有人认为,今天榜单上的所有领先的成长型公司在五年或十年后仍将存在,那么他很有可能被证明是错的。
对投资者而言,这意味着存在新的世界秩序。像“稳定”、“防御”和“护城河”等词在未来将不再那么重要。许多投资将需要比过去更多的技术专长。
而基于昨日故事必将在明日重演这一守旧思维进行的投资将会受到市场越来越严格的审查。
业务性质的变化
美国企业日益转向虚拟化、数字化和信息化,不再专注于农业或制造实物产品。即使是那些生产实物商品或服务的公司也越来越多地使用信息产品和其他方面的技术。
这些因素将对哪些传统企业能够生存下去、哪些护城河能够坚守、哪些新兴企业将取代现有企业,以及我们十年或二十年后的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
在我1月份的备忘录Something of Value中,我描述了科技为商业世界带来的一些变化。其中包括:
以信息为基础的企业的卓越盈利能力;
这些公司的增量生产成本低,相对容易扩展,并且能够随着业务的扩张而提升利润率,而不是递减;
随着规模增长,这些公司对额外资本和更大工厂的需求较低;
这些公司依赖相对数量较少的教育水平高的程序员,而不是大量的体力劳动者或非技术工人。
这些因素不仅有可能创造众多的赢家和输家,而且对整体经济有着深远的影响。我尤其考虑这点:随着技术和信息在商业和我们的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劳动力变得越来越不必要。
一百年前,美国是一个农业强国,农业是高度劳动密集型的。因此,大量非技术工人受雇于美国农场,主要集中在南部和中西部。
随着机器设备的发明,农业对劳动力的需求下降,大量工人被拖拉机所替代,不得不前往中西部上游从事一些生产新汽车和家用电器的工作。
因此,从一个领域流离失所的工人在另一个领域找到了工作——可以说,有些行业正在上升,也有些行业正在下降。
快进到21世纪,转换行业的那些工人及其后代又失去工作,这次是由于廉价劳动力和自动化制造的外国商品的进口。随着美国制造业的衰落,信息、人工智能、通信和娱乐等领域的技术产业正在崛起。
如上所述,科技公司可以在不按比例增加雇佣工人数量的情况下增加产量和销量。
乐观主义者觉得“总会出现一些对劳动力的新需求”(就像 1920 年到 1970 年间的制造业那样)。
但是有两点需要注意:
(1)你看不到正在崛起的科技行业有太多劳动力需求的迹象——它们不是劳动密集型的;
(2)科技行业需要的工人通常比那些失业的工人受过更好的教育。考虑到美国公共教育质量的下降,后一个因素尤其令人担忧(但是,服务业的就业机会仍有增长空间。)
我担心不再被制造业需要的工人会在哪里找到工作。对于那些寻求政府解决方案的人来说,最有可能的答案是在保证每个人生活工资的支持金上。
但是,我们能否负担得起越来越多的失业工人及其家人的生活?我们将如何取代工作带来的非货币利益:例如每天都有处可去以及工作带来的成就感。
坐在门廊上真的可以替代工作吗?比如,我认为鸦片类药物的流行与失业高度相关。政府的慷慨并不能充分替代就业。
通货膨胀/通货紧缩
我最近写了很多关于通货膨胀的文章,尤其是四个月前的《思考宏观》(Thinking About Macro)。由于我们对未来的了解如此有限,所以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但是通货紧缩的可能性呢?过去几年,人们一直在警告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我唯一确信的是,我们不太可能同时拥有两者。
我最近看到了一段凯瑟 · 伍德(Cathie Wood)关于通货紧缩的演讲视频。对于那些不知道的人来说,凯瑟是2020年集中投资于FAANGs、特斯拉和其他科技股而声名鹊起的投资者,这些股票的表现大大优于其他股票(2020年,她的7个ETF中的5个的平均回报率为是141%)。在视频中,凯瑟说:
她继续引用了杰夫·冈拉克(Jeff Gundlach)、雷·达里奥(Ray Dalio)、我,也许还有斯坦 · 德鲁肯米勒(Stan Druckenmiller),因为我们都担心通货紧缩带来的萧条。(老实说,我唯一可能与该断言有关的评论是说,技术进步可能是一个通货紧缩因素——而不是说整体结果会是通货紧缩。)她还说:
我们认为“通缩萧条”将被通缩繁荣平衡,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分歧所在。但我们一致认为,有些公司认为世界永远不会改变,并且一直在迎合那些想要额外一两美分收益的短期股东需求,因此通过让这些公司杠杆化、增加债务、减少股票数量来获得这些收益,并且他们也一直专注于股息。由于当今创纪录的创新数量,他们可能背负着过时的产品和服务。为了偿还债务,他们不得不降价并转移那些无论如何都将消失的商品和服务……因此,这意味着我们将看到传统GDP数值将非常低,而且增长似乎也非常少……
毫无疑问将来会有很多工作被取代。实际上,当在2014年我们创办公司时,牛津大学刚刚发布了一篇文章,称到2035年,美国47%的工作将被自动化和人工智能所取代。头发着火,头条新闻尖叫,对自动化的恐惧。我们在每次会议上都会遇到这个问题。而他们忽略去做的事情就是完成这个故事,但我们做了。
借助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生产力将大幅提高。当然现在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得更多。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创造出了更多的财富和GDP。据我们估计,到2035年,由于自动化和人工智能,我们认为美国的GDP不会达到28万亿美元,如果你用的是线性增长,那将会是40万亿美元…
在我继续之前,我想花一分钟时间来谈谈凯瑟·伍德的话:科技将导致通货紧缩,而它对生产力的积极影响将有助于GDP的增长。但GDP是每小时工作小时数乘以劳动生产率的乘积。因此,如果技术使每小时工作的产出大幅增加,即使工作小时数下降,GDP也会增长。换而言之,科技有可能在增加失业率的同时提高GDP。
这些天我们很少听到关于通货紧缩的可能性,而且它似乎不太可能出现。我们也没有听到太多关于技术对通货紧缩的影响,但我们不应该忽视这个观点。
就业情况展望
在谈及工作这一话题时,我想先谈谈一些可能产生重要影响的变化(也可以称之为“深刻或是值得注重的改变”)。
尽管长期以来,由于宗教仪式的存在,人们习惯于在安息日休息一天,但在20世纪初,亨利·福特就开始让他的工人们在周六、周日都休息。(他的动机并不仅仅只是出于慷慨大方,而是想要人们在两天的周末时间更多地使用汽车从而卖掉更多汽车)
在过去来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创新,但是就今天来看,双休已经成为了普遍现象。而现在,我们的工作模式可能又要发生重大的变化。
不久以前,大多数人还是想要全职工作,并追求升迁的机会。但现在,很多人已经将这种想法抛诸脑后了。
计算机使得那些想要从事“不定期”工作的人更为便捷——在这里工作一两天,然后再在另一个地方工作几小时——并且,像优步司机这样的“临时工作”变得更为流行。
疫情使得居家工作变得常见,要求每周在办公室工作五天的惯例做法变得越来越少。
在过去一年里,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在“大辞职潮”中离开工作岗位——仅9月份就有440万人离职。
许多人似乎开始不那么重视长期事业和职业晋升。
失业率相当低,即使有数百万的工作岗位仍然空缺。根据美国供应管理协会10月份的服务报告:“劳动力仍然是一个问题,因为岗位招到想要工作的人非常困难,尤其是在服务业、卡车运输业和仓库执行岗位上”。
这些变化具有重要的意义——工作安排不在那么标准化,工人们似乎不再被稳定的薪水所吸引,雇员们希望被允许能够在家工作。
2020年我们看到劳动力参与率(就业或试图就业的劳动年龄人口比例)从63.4%下降至60.2%,其后仅反弹至61.1%。这些变化的背后是什么?由于经济现象并不受物理定律支配,确切的原因很难被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想到很多可能的解释:
大约自2000年以来,经济增长开始放缓,降低了创造就业和提供升职途径的速度,这可能使得就业和长期的事业发展对一些年轻人的吸引力下降。
同样,由于收入不平等的加剧和阶层流动性的减缓,年轻一代们可能会因此产生不满情绪。
许多人有能力负担不工作——至少暂时不工作——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工作赚的钱比工作赚的钱更多(这要归因于经济刺激计划的个人支票以及扩张的事业救济金)。来自这些渠道的资金积累在储蓄账户中,而且可能还没有花完。
房主可能沉迷于房屋的账面升值,并以此为抵押进行借款,使得他们可能放弃工资收入。
疫情期间长时间的“居家办公”使得人们养成了不必“去上班”的习惯。这种经历可能尤为凸显通勤是多么令人不快,因此降低了一些人再通勤上班的意愿。
火热的市场可能促使一些人辞去工作,转而投向日间交易或者加密货币投资。
有些人在疫情期间搬家,不论是为了躲避疫情还是仅仅因为被允许居家办公。现在有些人不想再搬回来了,特别是有些人此前由于工作居住在高生活成本的城市中心地区。其他人也可能更喜欢花时间来陪伴家人,并决定换一份工作允许他们有更多的空余时间。
在看到父母陪伴孩子有多好之后,一些家庭可能选择成为单职工家庭,放弃了双份收入带来的更高生活水平。
临近退休的人可能现在就选择开始退休生活,而非再短期找一份工作。
雇主们的绝望困境导致一些岗位的要求变低,使得原本从事低薪工作的人有机会向上提升。
想要重返工作岗位的人可能很难找到托儿所,因为低收入的托儿所工作者们可能能够找到更高薪的工作。
最后,一些人仍然畏惧于新冠病毒,因此不愿重返工作岗位。
总而言之,许多人在疫情爆发期间经历了一段“暂停期”——不工作,兼职工作,居家办公,以及一定不出差。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可能导致了一种“重置”,给了他们机会来进行总结,“我的事业并不是一切,家庭和生活质量更加重要。我要重新定位我的生活,不要再那么强调工作。”
目前,大约有740万的美国人仍然处于失业状态,同时又1120万个岗位处于空缺状态。
听起来让每个人都出去工作并且填补那些岗位是很容易的。但是没有工作的人可能缺乏必要的工作资质,也可能不愿意接受不允许他们居家办公的工作,或者可能不想遵循固定的时间表,或者可能无法通过药物测试等等。
正如供应链一样,将所有可能的部分放到正确的位置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在这里列出了大量的改变,这些变化多由于疫情而产生。随着一切“恢复正常”,一些变化可能会在未来几个月消失但是其他的可能是永久性的。
在五年或十年之后,我们会说,“还记得2020年之前的情况有多么不同吗?”
代际不平等
为美国老年人提供救助的联邦社保基金(Social Security)和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福利计划,分别可能在2037年和2026年无法再继续负担如今的福利开支。
但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削减福利、推迟获得福利、增税或进行经济状况调查的讨论,而这些应当是寻求解决方案中避不开的议题。
在过去18个月里,华盛顿当局已经批准了逾9万亿美元的开支,用于新冠病毒救济和基础设施建设,但没有任何一党提出要改进这些福利,大概是因为提出削减计划的政党可能会败选。
“婴儿潮一代”(大约出生于1946年至1964年之间)有7120万人,人数是之前“沉默一代”(2300万人)的三倍,比随后的“X世代”(6500万人)多10%。
在过去的 40年里,婴儿潮一代有大规模的选票和财政资源,这使他们具有巨大的政治影响力。结果是,婴儿潮一代为了自己的利益制造了大量赤字支出,但却没有改进亟需修复的福利计划,所有这些都会牺牲后代的利益。
这是近几十年来代际不平等的一个例子。许多美国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两党的政府一直(并且仍然)在产生巨额支出、征收较低且与支出水平不相称的税收(从而导致赤字)并不断增加国家债务。
这些政策主要有利于婴儿潮一代——他们现已成为美国为数众多的退休人员。
以下是美国国债的历史数据:
简而言之,从过去到现在,婴儿潮一代的消费超过了他们应有的份额。这使他们子孙后代将背负巨额债务,却无法享受这些债务支出应该给他们带来的对等福利。
联邦社保基金虽非联邦预算的一部分,但它提供了很好的例子。它不是一个资助项目,而是一个保险计划,按现收现付制运作:把向在职人员征收的款项用来支付给退休人员。
但如今,供养退休人员的在职人员总数越来越少,而退休人员的寿命也比以往更长。这些趋势危及了整个系统。
改变是必须的,但现在还没有发生。最迟16年后,社保税必须提高,福利(或至少其增长率)必须被削减,同时社保必须成为联邦政府的义务,而非自行运作的保险计划。
这只是我们的后代因为我们这代人的过度消费受到的惩罚的众多方面之一。
基金会和大学都有管理捐赠支出的规定,其主要目的是平衡当前和未来几代人的利益。这是捐赠机构的首要受托责任。
同样的道理,大多数父母都不会不合理消费、透支信用卡并使他们的子孙背负债务。
虽然国家债务的重要性备受争议,且存在关于多少债务才是“太多债务”的争论,但很难说美国最近几届政府适当地平衡了各代人的利益。这几代人乐此不疲地在消耗地球上不可持续的资源来维持现行的生活方式,这肯定会给后代留下一个退化的环境。这是代际不平等的另一个重要方面。
2008年8月,在我的备忘录《我的担忧》中,我引用了彼得·彼得森(Pete Peterson)在 2004年出版的《空无一人》一书中的一段话作结(未在20世纪涉足商界的人士或许并不熟悉他,彼得曾在政府中担任要职,并与苏世民(Steve Schwarzman)共同创办了黑石集团):
好消息是,尽管存在这些问题,我们还能蒙混过关,并享受了相当程度的繁荣。坏消息是,政府几乎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应对这些问题。
美联储的角色
历史上,央行的职责一直是控制通胀水平,并确保经济增长足够快,能够创造“充分就业”。
然而,近年来,美联储似乎又承担了保持证券市场上行的额外任务,主要是通过大幅降低利率和向经济中注入大量流动资金来实现。
作为美国短期利率的风向标,联邦基金利率在2008-2009 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首次降至零。该措施的确奏效了——随之而来的是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经济复苏。但在经济复苏最强劲之时,利率并未上调,而当美联储最终在2017-2018年加息时,市场出现了动荡,于是美联储退缩了,转而降息。
如今,联邦基金利率再次降为零,而证券市场所处的位置远高于过去十年的水平,我们或将迎来严重的通货膨胀。
美联储已宣布将“缩减”其债券购买刺激计划,外界普遍预期美联储将于明年开始加息。这是否会对经济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市场是否会再次出现动荡,市场调整是否会促使美联储重返低利率机制?美联储是否会像乐观主义者认为的那样,以让资产价格一直上涨为己任?
我认为,期望美联储能够保持经济和市场持续上涨的愿望过于美好,难以实现。
我仍然相信,从长远来看,自由市场经济将会表现得最好,因为自由市场经济能够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
与我一同创立橡树的理查·梅森(Richard Masson)2008年曾说道,“创造性的破坏和运作良好的市场经济可确保事情朝着最佳解决方案的方向发展。”我们可以将自由市场经济应用于货币上。
财政稳定中心(Center for Fiscal Stability)的主席拉里·古德曼(Larry Goodman)最近写道:
所以你猜怎么着:美国仍能以低利率发行债券,这无疑证明了买家对其信誉的认可。而表示认可的主要买家是谁?美国。
顺便说一下,一些激进的民主党人已经宣布反对鲍威尔连任美联储主席,他们认为鲍威尔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不够积极。
现在我们还要指望美联储控制通胀、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支撑市场和应对气候变化。但一个机构怎么能扮演多个角色,并保持行动的一致性呢?
中国的发展
自上世纪70 年代末后的三十余年中,中国一直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主要经济体。它在2020 年仍然保持增长,而其他任何大型经济体都没能做到。
这种超高速增长还会继续吗?中国是否会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这些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我的主要观察是,中国经历了大量的转型:
从农村到城市
从农业到制造和服务业
从贫困人口众多到大量中产阶层出现
从经济上依赖出口到依赖国内消费
从基于资本投资的增长到更有机的增长
从新兴国家到世界强国
随着这些进程的不断推进,中国要在中央管控和完全市场化的企业之间实现平衡(中国政府已充分明确这一目标的必要性),以法制为前提,制定符合需求的政策。
我认为,未来中国将会逐步消除企业对政府援助的依赖,并沉着应对可能发生的困境,比如企业破产及由此造成的损失和经济周期性影响。
我一直对“中国如何在追求经济效率和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同时,还能对经济发展和私营企业进行中央管控”这个问题有着浓厚的兴趣。中国人在拥护党的同时,民营经济也充满了创业精神,运行得很好。
过去一年,中国严厉整顿了部分金融板块、修正了经济不平等的情况以及调整了部分影响社会健康发展的行业(如营利性教育)。经济体从分配制转向利润驱动后,中国所取得的经济奇迹是有目共睹的。“二元体制”将在中国继续平稳运行,民营经济将继续得以发展。
上述转变已经开始。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中国有广泛的资源和强大的中央控制能力。
未来的成功或失败无法用科学预测——对于这类问题,我们可以凭直觉回答。我认为,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中国经济将继续以更快的速度增长,并很可能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在这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一些挑战和困难。但我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看到上述所有变化得以实现。
在过去几年里,我一直是上海国际金融中心专家咨询委员会的委员。我见证了中国在吸引外资和把上海打造成世界金融中心方面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我坚信,中国将作为遵守法治和良好行为准则的国际社会的一员,成功实现上述目标,并打消西方社会的一些关于中国的疑虑。
万亿世界
据我所知,2020年是“万亿”一词开始普遍使用的第一年。据称,前美国参议院埃弗里特·德克森(Everett Dirksen)曾说过,“这里搞个10亿,那里搞个10亿,很快你就有钱了。”现在,数十亿美元已经变成了小钱,需要数万亿美元才能真正算“有钱”。
我怀疑大多数人对万亿都没什么概念,万亿的规模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假设每秒能赚到10美元,要赚到100万美元,只需28小时,而要赚到10亿美元,则要 38个月。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1万亿:每秒赚10美元的话,赚1万亿要花 3000年以上。
当朝的官员们到处鼓吹“万亿”这个词(并且也花费了数万亿),却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后续计划是什么?前几天我看了一幅十分有趣的漫画,画的是国会大厦的圆顶,标题是“万亿之后会是什么?”如果我们活得够久,我相信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随着一些重大变化的发生,人们常会认为当今世界异常复杂,并渴望回到过去。这让我想起前达拉斯牛仔队的四分卫唐·梅雷迪思(Don Meredith)曾在《周一橄榄球之夜》节目中说过的:“他们不像以前那样做了。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当今的时代似乎异常艰难,让我们回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但过去肯定不像我们记忆中的那样美好,我们过去所经历的挑战通常比我们能回忆起的要多。
高级经济顾问尼尔·欧文(Neil Irwin)在2020年4月16日刊登的《纽约时报》上对此进行了很好的总结(我在2020 年 5 月发表的备忘录《不确定性》作结时也引述了他的话):
最后,我想表达我对未来的一贯看法:让我们拭目以待。
转自聪明的投资者